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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七十将至,有感孔子“从心所欲不逾矩”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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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10-08 09:23:56
            今年我就70岁了,时常想起孔子在《论语•为政》中说的: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这段短短的话,是孔子对自己一生精神里程的自剖,表明了他在不同年龄段的追求及所达到的精神状态,对后世的读书人影响很大。中国读过点书的人,到了某个特定的年龄阶段,总不可避免地以此自问。三十岁的时候,会问一句:而立了吗?四十岁的时候会再问一句:是否还有很多疑惑?五十岁的时候,是否变得达观,是否学会了尊重自然规律?六十岁的时候,体力已经大不如前,开始注重修养:是不是已经进入宠辱不惊的阶段,无论别人说什么都能保持内心的平静?有幸活到七十岁,自然要对照一下,看看自己离从“心所欲不逾矩”有多远。

              我是个以画画为生命的人,画画几乎是我的全部生活内容,每当思考孔子的这句话的时候,就会联系到自己的绘画生涯。眼下七十岁了,正好借此机会对自己的人生做一次梳理。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

              1951年我15岁,是初中生里聪明、老实又好学的好学生,成绩虽不说数一数二,但总在五名之内。虽然没有经过正规的绘画教育,但天性热爱绘画,无论在什么场合,一看到画就走不动路了。十六岁那年,同学一本从《星火》杂志上剪下的俄罗斯“巡回画派”油画集看得我心潮澎湃,如痴如醉,内心萌发出强烈的愿望:我要当一名画家!我甚至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李耶宾,希望自己将来能成为像列宾一样出色的画家。不久,美术界关于如何“改造”中国画的一场大辩论开始了。从此我这个少年的身上,又多了一份责任——从此种下以民族为己任,献身中国画事业的种子。

              当时我文化课很好,牡丹江一中是省重点高中,从初中到高中我每学年都是三好学生。单就学业成绩论,上清华、北大都很有可能。高中要毕业了,家长希望我学理工科,将来当个工程师,我却执意报考了中央美术学院。在家人的期望和自己的理想之间,我选择了理想。这种选择,对一个青年来说,并不容易。

                          三十而立

              接下来的十几年,我经历了人生中最关键的艺术学习的打基础阶段:1958年考上中央美院后,我有幸师从李可染、叶浅予、蒋兆和、李苦禅等大师,就像一块干海绵被投入大海,尽情吸收着水分。这个阶段无论从中国画技法的研习,还是对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的认识、研究,都为我一生艺术事业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我成为一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1962年我以北京大学生代表和北京市学联副主席的身份,被邀请参加了国庆节天安门观礼。人生就像在做选择题,临毕业了,我又一次面临选择:当北京画院与海军南海舰队同时来要我的时候,是留在北京还是到艰苦的地方去锻炼自己?我选择了后者,成为南海舰队的一名军人。从北国到南疆,从学生到一名军人,使我经历了艰苦而全新的生活。三十岁时,我是一名海军美术创作人员,大海净化了我的灵魂,也使我得以成长,事业人生的道路基本上确立了方向,说三十而立,也不算错。那时毕竟年轻,虽然朦胧中觉得自己要画一辈子画,但处在政治动荡的年代,对未来,对事业,内心深处又总感到有些迷茫。

                          四十而不惑

              四十岁的时候,我调回北京,参与了海军的一系列创作组织活动。开创了海军《万里海疆》画展,使海军美术工作进入了一个繁荣发展的局面。同时我还先后创作出《战台风》、《政委》、《第一封家书》、《誓言》等一系列反映海军生活的作品;参加了总政军史画的创作,在《大会师》中塑造了赤卫队员、老红军、小号兵、炊事员、伤员等百余位人物形象。这幅作品在当时是成功之作,得到了全军乃至社会各界的广泛肯定,我感到自己少年时代立志追求的——做一个厚重的有历史感、使命感的画家的梦想正在实现。我成为一名在全军、全国有一定影响的军旅画家。

                          五十而知天命

              1990年,中国画研究院表示很需要我这样的人,希望我能调到研究院工作。有朋友劝道:“五十而知天命,你现在都五十四岁了,在部队已经是师级干部,部队的条件与待遇都比地方好,何必再回到地方工作呢?一动不如一静,在部队呆到退休,要稳妥得多。”可是,我的理解和别人不一样。五十而知天命,并非指完全消极地顺应环境,而是根据自己的内心追求,发现自己,把握自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可染先生的离去,让我感触良多,先生一生的使命感和奉献精神,深深触动了我。我想,在专业的中国画研究院这样的氛围中,更能静下心来研究中国画,思考中国画的艺术规律和自己所走过的艺术道路。就艺术生命而言,五十而知天命,所谓天命,就是指自然规律、艺术规律。五十四岁,是应该慢慢明确创作方向与艺术风格的阶段了。

              回过头去看,我认为这个选择没有错。在中国画研究院,我静下心来解剖自己,深切感到自己在做学问上深度不够,通过读书、询师访友做了些补课。同时顺应规律,结合自己的特点在创作方面做了大胆的调整,中止了从事二十多年的人物画创作,转向自己内心真正钟爱的山水画。

                          六十而耳顺

              在中国画研究院工作期间,我曾负责院里的创作研究工作,协调各种工作关系,工作难免不尽如人意。我总是用“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来安慰自己,用“尽心尽力,顺其自然”来提醒自己。无论好话、坏话都认真倾听,尽量包容、理解;无论顺境还是逆境,都保持好的心态,始终不忘自己的目标和使命。

              六十而耳顺,讲的是修养,是指一个人的修养提高到了一个境界。这种修养和包容,不是指一个人没有原则、喜好、脾气,装糊涂当好好先生,而是指一人已经有了明确的是非对错观,有了明确的大方向、使命感,不再受一时褒贬所左右,不被一时的荣辱所影响。五代荆浩说:“生死刚正谓之骨。”骨,在绘画上指用笔强健富有张力;在做人上,指人格刚直不阿,不论生死皆能坚守内心信念的节操。这正是我的信念。

                         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在七十岁之前,我以极大的毅力和胆魄做了两次脑定位手术,解决了困扰我多年的双手震颤的疾病,以一种新的身体状况和心理状况迎接我的老年生活。今年我七十岁了,一般说来,可谓日近黄昏、垂垂老矣,但我对此没有丝毫的伤感。不同的年龄段,人应该用不同的境界去要求自己。“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讲的是岁月的流逝就像那大江东去一泻千里,一种非常豪迈、通达的气概。那过去的岁月已经过去了,如何在做人上、绘画上,真正做到“从心所欲而不逾矩”,是很有意义的问题,“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注:《诗经•小雅》)

              在做人上,我自信已经有了明确的是非对错观,做人的原则、底线早就牢不可破,并融化在生活的细节中。一举一动,不违背自己的良心,不违背做人的道理,对自己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无碍了,说声“从心所欲不逾矩”还是有几分底气的。

              在做学问尤其是绘画上,我却不敢说这样的话。李可染老师在七十岁的时候曾经刻过一方印:“白发学童”,又说过“七十始知己无知”。而黄宾虹老先生,七十岁还曾入蜀山,习宋画,并慢慢领悟到“黑密厚重”的佳处。他八十多岁回忆蜀游,还说自己那时才懂得“知白守黑”的道理。

              在绘画上做到从心所欲——看似无法——却不逾矩——法就在其中。这种境界非下苦功夫、花大力气、勤于思、有大智慧者,不能至也。我这个人不算很聪明,反应一向比人慢半拍,实 不敢拿自己和两位老先生相比。然而,滴水穿石,天道酬勤,艺术的自由王国之门,从来都是敞开的,就看一个人能不能坚持走下去。我自问几十年下来,人还算刻苦,也肯用功学习,对艺术的态度是真诚的。真心希望能在七十岁后,还有福气与心力当一名白发学童,多读点书,多动点脑筋,多走点地方,由师法前人至师法自然,在有生之年,可以达到那种既保持内心的高度自由,又顺应规律,不求成法而法在其中,“臻于无法有法,乱而不乱,不齐之齐,不似之似,出神入化之境。” 

              回到文首《论语•为政》中的这段话,有人说它概括了孔子亦师亦学的一生,表明教育是一个自我实现的无尽过程。此言甚合吾心,故可借用用孔子的另一句话做结:“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李宝林
            2006年7月8日第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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