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南风荔子丹,皱红小碧满银盘。”夏日的岭南,那漫山红遍的荔枝,不仅是清甜多汁的美味,也化作画家笔下的精灵,以嫩绿嫣红,造就一幅幅生动传神的岭南风情画。
荔枝入画最早可追溯至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曾让画工作荔枝图,并亲自写下《荔枝图序》,文章记载:“南宾守乐天,命工吏图而书之,盖为不识者与识而不及一二三日者云。”虽然荔枝图早已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但我们仍然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元和十五年(820年)的夏天,巴州和峡州的荔枝到了成熟的季节,荔枝树亭亭如盖,一颗颗果实似红玉般点缀其中。宫廷画师取来宣纸,置于荔枝树下的案头,先以淡墨勾勒荔枝树轮廓,笔走龙蛇,一气呵成,树之形态便跃然纸上。再取浓墨,细细描绘叶片之脉络,叶片仿佛有了生命,随风轻舞。难怪清代王符曾对着《荔枝图序》发出感慨:“特为荔枝立传,想见太守风流。昔东坡有空寓岭表之叹,对此,真令人恨不生巴峡也。”
宋元以来,荔枝被取其谐音,寄以“吉利”“大利”“多利”等美好寓意,成为画家偏好的题材。辽宁省博物馆收藏的宋代赵大亨《荔院闲眠图》,描绘的是天清气朗的午后,一人独自倚卧,对看两棵树的情景。红色的那棵一眼看去就是荔枝,粉白色的那棵却颇有争议,曾一度被认作紫薇,后经勘定证实也是荔枝。粉白的荔枝实属罕见,在红白相间的两棵荔枝树下睡觉更是惬意无比的事情,连皇帝都羡慕不已——画作册页有乾隆题的诗:“写生虚白忆台前,爛熳花开五月天。凝笑错忘省郎坐,却教误作谪仙眠。”
另一位皇帝宋徽宗,对荔枝更是喜爱。他命人将南方的荔枝树从土里刨出栽入盆中,再通过水路运输到开封种植。宋徽宗笔下的《写生翎毛图》,对荔枝的描绘可谓细致入微,每颗荔枝上大小不一的凹凸纹路都清晰可见,垂涎欲滴的鸟儿更是神来之笔。宋徽宗还曾作诗称赞荔枝:“密移造化出闽山,禁御新栽荔子丹。山液乍凝仙掌露,绛苞初绽水精丸。”宋末元初画家钱选的《荔枝图卷》,则更像是荔枝的科普画作,采用“折枝法”描绘荔枝果实累累之貌,碧叶映衬下,红润饱满的荔枝与疏密聚散的枝叶层层叠置,准确表现了荔枝的物态特征。
荔枝为岭南之产物,岭南派画家里,从来不缺描绘荔枝的丹青高手,比如居廉、居巢、高剑父、赵少昂、关山月等,佳作层出不穷。受限于过去的交通,北方较少见到新鲜荔枝,故而鲜少见画。然而,齐白石对荔枝情有独钟,称荔枝为“果之王”:“果实之味,唯荔枝最美,且入图第一。”据统计,齐白石曾4次来岭南写生,一共画了40余幅荔枝画。其中,《荔枝小鸡》颇为有趣,蘸取不同颜色和浓淡的墨汁表现荔枝的饱满和立体感,小鸡的活泼可爱与荔枝树的稳重成熟形成对比,使画面在视觉上更具冲击力。
笔者还曾在中国荔枝博览馆看到一幅长达11米的巨型国画《千年红荔》,由当代岭南画派山水画家陈金章率领50名画家,历时15个月创作完成。一众画家用笔墨传写荔枝神韵、抒发胸中逸气,画面雄壮瑰丽、红荔飘香、荔韵悠长。荔枝博览馆的不远处便是千年荔枝贡园,古老的荔枝林遮天蔽日,有美术学院的学子席地而坐写生,记录和传承古荔枝树风貌。
以画为媒,品味古往今来的荔枝之美,不仅在于欣赏草木胜景,还可以启发创新灵感,将中华美学精神与当代审美追求相结合,促生更多优秀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