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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魂不冻泉,元神尽淋漓——吴长江先生的人与画

        作者:刘忠俊2024-11-20 08:46:51 来源:四川美术馆

          《玉树青年》炭笔 色纸 40×30.7cm 1983年

          2024年10月26日——12月22日,“直面高原——吴长江‘西行’绘画研究展”在四川美术馆3楼、4楼展出。本次展览共展出吴长江经典版画作品、写生手稿、现场创作共70余件,包括吴先生早期的石版画和近年来的现场写生。接下来,为大家多维度介绍此次展览的作品及其背后的故事,呈现吴长江艺术人生的发展脉络与审美旨趣,观照中国当代美术创作中的“西行”现象。

          一、边地往事

          青藏高原孕育滋养了长江、黄河两条中华母亲河,这里高寒缺氧、地广人稀。清乾隆五十年出版的《大清广舆图》上,这片区域还是雪山茫茫、河流村镇语焉不详。虽唐蕃古道、茶马古道也经由此域,但其地理人文少为外界所知,特别是波密、果洛等偏僻之地更是被清代民族沙文主义者称为“化外野番”。这里物竞天择,各个部族不仅要与严酷自然环境抗争,族群之间、人人之间也是强者生存,由此也塑造出豪放天然、耿介拔俗、爱憎分明、精明能干、俊美高大的民族特性。

          20世纪30年代,抗日战争迫使中国急需拓展战略纵深,“经略西部”成为彼时共识。在这大的时代背景下,许多科研者、文人、艺术家纷纷走进西藏,用科考、用图画、影像来呈现这神秘边地。画家吴作人、叶浅予、张大千、韩乐然、孙宗慰等在这一时期西行,留下了最早的涉及西藏的绘画图像,成为20世纪中国画坛新兴主题——西藏题材美术的肇启。50年代,西藏和平解放后,董希文、黄胄、李焕民、潘世勋等人西行进入西藏,他们的采风创作掀起西藏题材美术的第一次创作高潮。80年代,大批内地美术家深入西藏寻找灵感、搜集素材进行创作。这时期表现高原风土人情的绘画,正好给刚从“文革”中复苏的心灵以强烈震撼与审美荡涤,成为中国美术史上第二次西藏题材美术的创作高潮,亦称作“西藏热”。1980年,还在中央美术学院读书的吴长江第一次走进青藏高原就受到这块高天厚土的洗礼和滋养,从此便将他的艺术人生锚定于此。

          二、行旅风尘

          吴长江先生初次到西藏,还只是美院二年级学生。1981年,他再赴甘南玛曲为毕业创作搜集素材,创作了一系列石版画作品:《挤牛奶》《尕娃》《青藏高原》……在这些早期画作中,他钟情于用黑白块组合出形式美,讲究石版印刷技艺,创造出理性、单纯、静谧、冷峻的画面意境。速写《玉树青年》有着中世纪绘画般静穆感,从额头到下颌的那条边缘线轻重缓急都恰到好处,起伏跌宕充满活力,使观者深深着迷。

          90年代,吴长江先生又创作了石版作品《远方来客》、《阵雨》、《高原之子》等。这一时期的作品是对藏族群众生活状态的礼赞,这些技法纯熟的石版作品带着新鲜高原气息、表现出旷远宏大的神韵,蕴含对自然淳朴美的追求。作品一经面世,便引起了美术界强烈关注,先生被业界视作“西藏热”代表画家,这些作品也被德国路德维希博物馆、英国牛津大学阿斯莫林博物馆、中央美术学院、西班牙马德里自治大学等许多机构收藏。

          此后,先生更加频繁地深入基层持续至今,人物速写、人物现场创作渐渐成为他绘画的主要方式。写生现场的鲜活感让他觉得过瘾,更能直抒胸臆,更能体现出自己对西藏人和西藏精神的理解。在长达四十年的亲密交往里,先生的性格和情感慢慢具有了藏族牧民的坚韧和朴素,有着牦牛“狂风吹不倒、暴雪压不垮、严寒冻不死”的精神状态。我曾陪先生到甘孜州采风,目的地往往都是高海拔的偏远牧区。比如甘孜县的达通玛乡和新龙县的拉日马乡。偏僻的乡镇上条件艰苦,往往都没有旅店、餐馆,还时常停电。我们白天就在寄宿制小学和师生一起吃食堂,在阳光下画人物写生;晚上,就借宿在学校会议室或乡政府办公室里。

          生活艰苦不足为惧,先生每天忧心的:是否能找到合意的人物形象做模特?他总是严格按照自己的审美来挑选模特,喜欢脸上线条硬朗一点、气质英武一点的干瘦牧民形象。写生前,他先和模特聊上几句,体会对方的性格和心理状态,找到能体现对方精神特质后,他便全神贯注地观察,激情洋溢地画着,毫不犹豫、一气呵成。

          先生认为,美术能表达的相比电影有所局限,所以就要追求精气神,要到高原来画鲜活的生命感、生活味。这不是在城市里画画藏族群众肖像就能捕捉到的。如果遇到鲜活丰满的人物形象,不管是昏暗的油灯下,还是在牛圈里匆匆抢出来的几笔,都是带着浓浓的生活气息,都是经过画家主观选择和艺术提纯。正因如此,他年近七十还屡屡深入牧区,受累吃苦、真诚画事,我不禁感叹“在深入生活这方面,您真是美术界的王洛宾啊!” 因此其笔下人物饱含真实生命感。

          三、灵魂不冻泉

          画人物速写时,先生喜欢使用方形炭精条在水彩纸面上勾勒出富于韵律的长线来塑造外形,辅以变化的短线来穿插结构,并以松动侧锋皴擦出质感。画水彩写生时,先生常用国画长锋毛笔,蘸着墨、色在水彩纸上肆意挥洒,色块苍劲老辣,讲究干湿浓淡;笔痕率性枯拙,既是物像结构,又是一群独立生命体组成的森森笔阵。这种写生现场带着创作意味,并不只是简单地收集素材或练笔,而是把鲜活的自我感受与现实遭遇的直面与碰撞;将画家本人的观察力与瞬间感受通过叙事性的绘画表达,保留了最激动人心的艺术直觉。2006年《才让卓玛》就是这样的佳作,一位羞涩的藏族姑娘拘谨地坐在观众前面,厚厚皮袍里裹着一个高天厚土养育的拙朴躯体,在这躯体之上是一双充满野性、富于生命活力的眼睛,元神淋漓!

          美是自我生命中的独特发现。虽然先生的视力模糊了,但先生的艺术创作逐渐专注于对藏族同胞眼神的表达。从眼睛开始画,一开始就紧紧攥住牧民最原初的神髓,逐步推向五官、头发及至全身。藏族同胞的眼睛是明亮地,眼神是清澈地,那圣洁的眼白和漆黑的瞳仁,分明是苍穹里闪亮的星星;那穿越了时空的质朴眼神,分明是神山下最富聪慧灵魂的不冻泉源;那太阳肤色里的微笑眸子,分明是世上最富活力的雪域双子湖,一曰勇毅、一曰仁爱。刻画这一双双泉眼,定是经过几十年艺术积淀与思考后,先生做出的艺术抉择,毫无含糊地、直白大方地倾诉对高原的热爱,对人生的理解和追求,也阐释着人与人、人与神、人与自然的关系。所以,吴长江先生的作品里蕴含着对人价值的思考,使观众从中发现现代文明社会中逐渐消逝的淳朴、坚毅与真实;更重要是体会在高寒缺氧地严酷生存状态下,藏族同胞拥有顽强不屈、智慧达观的民族特性,以及作品中蕴藏着西藏人民之历史文化、精神信仰的神圣象征。

          黑格尔说“真正不朽的艺术作品,当然是一切时代和一切民族所能共赏的”,设想一百年以后,人们看到吴长江先生的这些画作时该是多么的激动啊!这些乡土生活里的牧民,这些清澈如水、狂野如豹的眼神有着鸿蒙初开时的野性美、力量美、精神美。这不仅仅是绘画,更蕴涵着人类学、社会学、历史学、艺术学的价值与意义。这些灵魂不冻泉会润泽观者心田,在这静穆之光的注视下,升起对荒野的敬畏与呼唤……

          (文/刘忠俊,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2024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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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静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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