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展览--中国美术家网(让艺术体现价值)

        小说《雪夜》描述真实社会万花筒(下)

        作者:王达文2024-09-03 12:34:47 来源:中国当代艺术网

          中篇小说

          《雪夜》内容梗概

          故事发生在本世纪初,男主人公从上海某重点大学毕业后,在青岛一家国企上班。由于精明强干,事业蒸蒸日上。恰在此时,夜遇女同乡马姨,后因一次酒后乱性等系列原因,深陷泥潭,身败名裂,落入被人唾弃的境地。远在外地的初恋女友万彩云,获知此情,身心倍受打击,抑郁自杀。导致男主人公情绪悲观,在一个寒冷的雪夜里,因思念女友悔恨过去而投身冰冷的大海。小说揭示,年轻人不注重个人修养,进入社会万花筒,容易迷失方向,步入歧途而断送美好的未来。

          作   者:王达文

          接上篇 》》

          我还告诉他们,我是有人证和登记的账目。零星的烟酒食品衬衣等,实在退不了的,我偶尔也就接受了。但是这种情况不太多,能想到的我都写在纸上,一一列给他们。

          大约两个月后,我再次去了检察院。这次主要问的是吴胖子送别墅的事。我干脆利索地把他给否了,后来检察院也一直没有查到证据,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和马姨的关系,我也如实地说了。我不说怎么办,检察院对这个事,盯得十分地紧。

          马姨跟我说过,检察院的人专门去过她老家,也知道她男人和孩子的情况。也许他们希望从马姨身上打开突破口,置我于不利的地位。我说不说,早晚也是水落石出,说了也是变被动为主动,给检察院的人一个为人诚实可靠的印象。


          十二

          对于我来说,贪污受贿的事,没有大的问题,算是结了。检察院的领导反馈给我两个字:“慎独”,只有诤友才会说这话吧,马后炮也是炮。老领导等四人,被检察院查实起诉,法院判处他们有期徒刑,追赃罚款,坐牢年限不等。马姨在公司,只是一个临时工,她没有领导职务,也没有涉及业务关联事项。虽然通过食堂主任,拿过吴胖子一些好处,但数额不大,考虑孩子在哺乳期,对她免予起诉。

          公司领导没有另眼看待我,还是让我负责处里的领导工作。但是,经过这次折腾,尤其是我和马姨的关系,公司许多人私下里都在传说,在笑话我,对我的打击还是很大的。工作中,缺少老领导的支持,我的腰杆子也没有以前那么硬。

          马姨给我生个儿子,高兴得一塌糊涂,把我儿子当成心肝宝贝。而我很生气,马姨这个混账东西,让我名誉扫地,差点把我拖下水,险些让我坐大牢。这个儿子,是她系在我心上的一根细细的麻线,只要她动一动手,我的心脏必定流血。我给马姨另租一处房子,让马姨从家里滚出去。

          前前后后的折腾,公司如同激流中的一块木板,漂浮不定。先有被印度人坑掉一千多万美金,多人涉及渎职;接着还有私挪资金问题;后来又有老领导等人贪污受贿的案子,以及老领导私自开公司做买卖的事实。这样公司的领导层面,逮捕的逮捕,辞职的辞职,只留下几个年老的人。基本业务拓展不开,新的业务打开不了局面。工作运转不力,有的客户断了线。公司经营业绩每况愈下,产值逐月下跌。

          公司的业务骨干,有辞职不干的,也有办理提前退休的,人才流失不少。心意彷徨,人心不稳。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受挫,情绪普遍不高。

          出事前后,我跟万彩云说过单位的情况。万彩云说,让我放松点,只要没有大的资金问题,不会有什么事。即使有事,她建议我也要认真、耐心地去处理,千万别激动,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她建议,等事后,不在青岛干了,让我换个地方,另起炉灶。先熬年把,等她回国后,帮我在上海谋个差事也行,她会和我一起共渡难关。她说,还有一个好办法,应该马上去咨询一下,公派结束后,她去读个学位,能不能让我以夫妻团聚的名义去法国陪读,或让我直接办理自费去法国留学。

          后来,随着事态的发展,尤其是检察院想在马姨身上做文章,寻找线索,希望挖出我的不法行为。我和马姨的事,就一层一层地被揭开。万彩云听到一些闲话,让我澄清。见隐瞒不下去,我就给万彩云去电话,简单、粗略,轻描淡写地说说,还欺骗她说,关系早已断绝啦。然而,马姨和我的事怎能好抖落,万彩云根本不买这个账。我只能把这事详细地从头到尾讲完整。

          万彩云认为我早就变心,且还一直蒙骗她。她不会原谅我。她讲,我和马姨一起鬼混好几年,还生个儿子。想一想,多恶心啊,这就是六月天里的一块臭肉,捂在塑料袋里膨胀十天,毒死人的脏东西炸出来腐糜,污染了晴朗的人世间。她和我同窗四年,一路走来,一个清白的女儿身,纯得没一点瑕疵,让我糟蹋得一塌糊涂。她不知道我怎么能这样混账,是让她当小三吗,还是让马姨做小三,中间还夹着个儿子。她悲哀地说:你这个黑心肠,坏心肝,丑陋鬼,就是养猪场排放屎尿的下水道里一撮渣。快死了算,今后怎么做人,你在同学中怎么抬头,同事们会怎么看你,有没有个品德。没有,你是一点都没有,缺德这词最能诠释你的本性。你等着吧,老天爷不会饶恕你的!

          万彩云扣了我的电话后,自此再也不理我。我打她的电话多了,她就骂我,说我怎么能这样恬不知耻,厚颜无耻,真是一个活宝。大骗子,愚蠢货,丢人现眼,还能活着就是个奇迹。

          我知道这事对万彩云来说,刺激太大。爆炸性的,如晴天里的一声惊雷。对爱情是毁灭性的,一剑封喉。她的抗拒亦如膨胀中狂暴的江水,横冲直闯去决堤。只是我希望能控制好水势,主动调流。然而这水实在汹涌,根本无法阻挡。

          可是,滚滚的水浪中,哪怕有一根稻草,我也想抓她一把。我乞求无数次,没有得到她的原谅。

          落到如此的境地,万彩云能理解我的甘苦多好。假如她来青岛工作,或者我回上海。两人日日同处,怎么会鬼迷心窍上了马姨的当,怎么会和吴胖子混在一起。没有后悔的药,应该重构关系,稳住万彩云,想办法挽救这个爱情。我可不能让这一片云彩飘走。


          十三

          两年后,在监狱里坐牢的老领导,长了癌症被检查出来。病情很重,已经到了晚期,只得保外就医。

          一天,我去看她,留我在她家吃饭。饭后她跟我说,吴胖子的公司,背后就是她。上次出事,把吴胖子给吓坏了,他撂下挑子走了。没有能人,她的公司现在业绩下滑严重,再不想办法,企业就彻底地完了。

          自家孩子不争气,书没有读好,是依靠不上。家族中、亲戚中,也没有人有文化、懂技术、会管理,有办法能挑头经营企业。

          她的生命已经垂危,没有几天活头。苦心经营弄出这么个公司不容易,如果我愿意和她合作,也是一个不错的选项,这个企业也许就有救。

          她让我把房子卖给她的企业,给我51%的股份。这样,她公司由我来负责经营。公司买下了我的房子,再把房子免费出租给我住。

          让我拿出房子,除了要拴住我这个人,更要拴住我的心。让我多给企业出力,死心塌地地把企业干好。有了我,她的全家以后就有了依靠,她也能够放心地走了。死,也不会死不瞑目。

          我说,让我管企业,太不方便。我人在青岛,企业离青岛那么远,我不可能去你的那个企业上班。即使一定要我参与,我也管不过来。管不好企业就对不起领导,这不是把大家都给坑害了嘛。

          老领导说,让马姨负责青岛的办事处。让她的外甥,就是在食堂干主任的那个人,为办公室主任,由她的女儿做财务总监。除此外,其他的事由我随意安排,人财物随便我调配,每周来公司两天就行。

          她说,以前一边干着单位的事,一边创办这个企业,她从来没有感觉到时间不够用的问题,也没有距离远管理不便的困难。她要我日常就在青岛办事处调度,一周有两天到公司里现场指导就行。她让我回家考虑考虑。

          老领导对我不薄,开的条件也够丰厚。我对上海已经很生疏,找个对口工作很艰难。其他地方更不熟,谋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在公司里的事,尤其是和马姨那档子的烂事,是我人生的一个污点,成了大家饭后茶余的笑料,留在公司多没意思。道路千万条,能走的也就这一条。

          我还有一个心眼。女生不是有英雄情结吗,我要是下海成功了,万彩云肯定会认我,就能扳回这一局,让爱情的火花重燃。

          兴盛泰机电设备有限公司是我们企业的名称。对于这类的小公司,我是天天与他们打交道,什么情况都娴熟于心。接管公司后,内有办公室主任协调,外有马姨联络,财务不用我来操心,调度几次后,公司的秩序很快就走上了正轨。老领导很满意,然而,她没有撑几天,不久就去世了。

          马姨知道我在生她的气,内心深处在恨她,不会让她回家,然而她又耽心我的生活。她让田甜隔三差五过来看看我,替她而来照顾我。给我拿些好吃的好喝的东西,帮我收拾家。擦一擦地板,抹一抹窗台桌凳。把我的脏衣服拿走,洗好后,下次捎过来。田甜是马姨的女儿,她考上青岛一所著名的大学。几年过来,穿着打扮,俨然成为一个洋气的城里人。言谈举止,颇有点年轻知识分子的风度。

          马姨说是负责青岛的办事处,其实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她把办事处的日常工作甩给了副主任,把我以前的同事,就是那个骂大街的东北工大毕业的老头给挖了过来,专职跟她干。让曾教过她电脑的那个小嫚,给她当司机。今天去公司,明天回青岛,隔日去上海,然后去广州,她是整天忙得热火朝天。

          她和办公室主任一唱一和,一里一外,一上一下。把公司里的生产情况,工艺流程,材料采购,财务成本等弄得通透。这让老领导家族里的元老们,都没法在公司里面干下去了。

          我跟马姨说,你这做得有点过分,老领导的尸骨未寒,你就这样上跑下窜,不给公司里的高管一点自由和适当的裁决空间,实在是不应该。如今,我是董事长,技术方面的权威,还有老领导留给我的尚方宝剑。兴盛泰公司的发展一切顺利,增速迅猛,效益很好。你是没有必要急吼吼地下狠手,弄得大家没面子。

          我的话,马姨是这耳进那耳出,不太搭理,这局面不出事就出鬼!


          十四

          有一次公司召开领导干部会,会上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火药味甚浓。成型车间的主任,那个老头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狂扇我的大嘴巴,材料部的部长跟上来,一把薅掉我的一绺头发。马姨的上衣也让老娘们给扒了。这帮人是恨透我俩。

          野蛮透顶到了这个程度,几个看热闹的人不怕事大,还在边上不停地拱火浇油,起哄找事。

          我的人生是毁了,形同一具行尸走肉;一片在阴沟里翻滚的秋后肮脏的枯叶;一坨臭烘烘,不断地招引着红头苍蝇的大便。做人做到我这个水平,都给“人”这个物种丢脸。这是哪辈子做的孽,得这样的报应,没有一点尊严,与猪狗无异。

          财务部部长看不下去,她挺身而出,提起椅子,举过头顶,狠狠地摔到会议室的桌子上,震得会议室内鸦雀无声。她大声说:这是我妈创的产业,人事是我妈走前定的盘子,是她选的董事长,配的主要骨干。你们干什么,造反。你们想想,这两年公司的日子怎么样,产值翻一番,产品占据北方市场的三分之一,员工们口袋里装满了钱,个个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不是新班子的努力,公司能有今天。而且,主要成绩都要归功于董事长和马姨马总。你们从来不摸着胸口想一想,家里的好生活哪来的。

          她又说:你们这帮人,就没有知足的时候,都是贪婪鬼,忘恩负义的人。我告诉你们,愿干就干,不愿意干拉倒,趁早给我走路。我用我家的股份抵押去贷款,把你们的股份给回购了。公司必须调整章程,完善制度,不能再让你们这样胡来。

          这一闹腾,大家都撕破脸皮。没有办法,元老们只得退出领导岗位。新领导班子立下了军令状,保证公司年均增长率在10%以上,五年一调整。政策原因亏损不得连续超过三年,按股份比例年年分红。公司完不成目标任务,领导班子集体辞职,退出股份。

          这一闹腾,也把马姨逼到悬崖边上,她把孩子交给她妹妹,一门心思跑业务。走南闯北,给公司拉了不少好买卖。期间,她还特意去了一趟法国,给我当说客,去找万彩云当面做工作,希望万彩云能和我重修旧好。

          不知道万彩云见她没有。然而,万彩云是没有一丝一毫回心转意的迹象。我认为万彩云最不愿意见的人就是马姨,马姨求见万彩云,用心要比古代楚国的那个郑袖都要狠,她让万彩云在心里割去我的“鼻子”,捎带剐去我的“上嘴唇”。马姨的存在,就是我和万彩云情感之间的一个铁门拴,如天上那条银河把我和万彩云分隔在两岸边。

          万彩云回国后,去了她上海公司的上级单位北京总部,在国际合作部工作。她去北京,是总部去法国招人时,特招的。

          她在法国学习期间,报考了一个文化类硕士班。女孩子本来语言天赋就很好,学位读起来也不吃力。早晚没事的时候动动笔,以她的名字,在国内的期刊上发表了不少的文章。有科学技术类的论文,也有科普类的信息,还有一些是介绍法国国情、文化、生活等类的知识。她的文章收集起来足有一大本。

          总部招才的领导,一看她的简历就喜欢。她原来就是子公司的人,没怎么费劲,就轻松地踏进了总部。

          回国后,她给我说,上海她是不会回去的,房产送给我了,由我自行处置。过几天,她去做一个公证书,连同律师函,一并转给我。她能用的衣被等物品,让我方便的时候,给她打个包,从上海托运过去,其他没用的东西让我自行处理。

          我去上海的家里看看,没有动万彩云的东西,还是原样子,该在那儿还在那。我等着,也许万彩云能原谅我,希望万彩云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想方便的时候多去北京,争取见到万彩云,亲口告诉她,我们上海的家还在。

          然而,万彩云是一直没有答应我,没有给我一个当面解释的机会。

          听北京的同学讲,万彩云回国后的境遇并不好。她的身子比以前消瘦多了,话也少。不太喜欢与人交往,肯定没有男朋友。她的外文口语非常好,单位让她做接待工作。然而她的情绪不太高,交流起来应变能力差,转而负责内勤。闲暇时间,常写写文章。同学们偶尔聚聚,她都参加,但不太愿意提及往事。她的父母还去北京陪她大半年。同学们认为,我的事对她打击挺大的,她是蔫了。见面时,大家侧面去开导她,她也不逆反,但效果不佳。

          我认为,没有马姨这个坏东西,我与万彩云的关系也许没有那么好,但一定不会让万彩云的心伤得那么重。马姨就是缠着我身子的一个鬼,如果该死的马姨不存在,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我要杀了她。

          有钱的日子就好过,马姨给我买了一栋欧洲风格的大别墅。她一手操办,把我的父母亲从老家接到了青岛,安排他们住在别墅里,找了一位大姐住家照顾。她又在城阳买了一套小别墅,也把老家里的公婆,还有那个男人也都接到青岛来团聚。我们的孩子,还是留在她妹妹家。


          十五

          多数的时间,我在原先的房子里面住着,那里有我对万彩云的思恋,能找到她躺在我怀里的丝丝柔情。那种感觉,如同刚出锅的一盘拔丝苹果,透着金黄,散发着清香,含在嘴里甜蜜。

          去看父母的时候,我才会去别墅。那个别墅是红瓦黄墙,绿树环抱。门前院子的左边,有个鱼池,二十多条锦鲤,游来游去。院子右边三个莲缸,有荷藕,有睡莲,还有浮萍。缸的后面,是一株开绿花、一株开紫黑花的牡丹,四周围着的是多种颜色的芍药。院子的围墙上爬着蔷薇,间隔着金银花。院墙外栽着樱花树,春天里,花开一片片,如同日本上野公园那样美丽。

          后院里有一棵是青桐,还有一棵是楸树。那一丛丛墨绿色的是青岛的市花——耐冬(山茶)。

          我会绕着别墅四周转转,有时来到门前鱼池边,依靠在那个椭圆形的桌子旁,喝杯啤酒,看看蓝天,还有蓝天下的那座青山,朝飞暮卷在青山两侧的红霞,霞光下飞翔的海鸥,潮起潮落的那湾碧水,沙滩上时有时无朵朵追逐的白浪花。春天里最好,头顶上的架子挂满着一串串淡雅的紫罗兰花,喝杯啤酒,吃几串烤肉,特别地解闷。烤肉是我自己烤,把炭火生起来,摆上一个个肉串,听到滋滋啦啦的响声,我就撒上胡椒面,再加一些孜然,坐等香味的到来。

          有一次,我烤着烤着,突然想到了吃过的夫妻肺片,想到了万彩云,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肉串没把住,掉到地上,一个小蚂蚁围着肉串转一圈,接着又来四五个,一会儿,许多的小蚂蚁都来了,它们围着烤肉,忙呀忙。看到这里,我的心情是格外地舒畅。我以为,这些蚂蚁中,也许就有两只是我和万彩云。

          谁知道那个坏蛋,走了过来,用一壶开水,把小蚂蚁冲得七零八落。我说,马姨你这人的心太狠了,不能积点德嘛,让小蚂蚁吃个饱饭。这个没心肝的马姨,倒是自个儿先笑了起来。她说,关心我呢,怕蚂蚁爬到我身上,把我的皮肤咬出红疙瘩。这个毁三观的东西,真要命,万彩云她是从来不会这样做的。

          想到万彩云,我感觉应该再去找找她。我要想方设法接近她,表达我心意。我想当面问问她,如果她愿意,能清除我们感情的障碍,我让马姨从此消失掉!

          据说,近来万彩云的身子壮实不少,脸色也比以前红润,精神似乎不错。文章是不写了,然而,桌子上添了不少宗教类的书籍。有西方的基督教,中东的伊斯兰教,也有东方传统的佛教、道教等。看样子爱好变了,她讲话时偶尔引用宗教类的哲理。她是一棵生长在北京城里的菩提树,愿她能枝繁叶茂。这应该是个转机,我要去找她。我许愿,西方也好,东方也好,哪位大神保佑,让我重新得到万彩云的爱,我就一辈子天天点香供奉他。

          万彩云说:你一定要来北京,就农历七月初七来,那个日子不错。

          农历七月初,是青岛最闷热的时候。去北京前,我去游了一次泳。游泳时就想到和万彩云在一起的那段愉快时光,我们一道游,游到深海区里逗留,那里的人少,我们说些悄悄话,还能做着亲昵的动作。我会托着万彩云那饱满结实柔软的胸,让她绕着我的胳臂在水里翻转,转得她喘不过气。现在陪我游泳的是田甜,田甜当然也很好。但是,再好也没有那个爱人之间的曼妙,还有许许多多地喃呢。

          田甜大学毕业后,马姨让她跟着我实习,做总经理助理。马姨说,田甜也是理工科专业的毕业生,是有一定理论基础的,让田甜跟我学习一些机电知识,让我帮她引引路。几年学下来,田甜掌握业务后,也能顶起个天。

          她又说,我这三十刚出头的男人,很颓废,没有一点阳刚之气。女人显老,她是再打扮也不行了,让田甜来撩拨撩拨我,给我壮壮阳。田甜和我的年龄差得也不多,人长得很漂亮,是个男人都喜欢。

          我对马姨说:你不要胡说八道,一家人之间都没个伦理。马姨说,我就是一个书呆子,走进死胡同里。看我整天没魂的样子,呆头呆脑的,倘若出了事怎么办。一家子老老少少都得依靠我。没有我这靠山,穷日子怎么过。其他的不用说,就是看在儿子的这个情分上,我就应该好好地活。总不能让儿子没有个爹,日子过得没饭吃吧。哪个做娘的不盼望闺女好,好日子那是从天上突然掉下来的吗!

          她还说,像我这样壮年的男人,工作压力非常大,没有女人怎么行。田甜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各说各话,肥水不流外人田。有了孩子交给她,她有办法来抚养。谁也管不了咱家门口的事,什么事她都能顶下,用不着我去管。

          我责问到,田甜和我儿子是不是一个肚子里生出来的!马姨说,没有那么多高大上的事,过去的皇帝没少干,文武百官、财主绅士没闲着。母女一夫,姑侄一夫,姐妹一夫,也不是没有过的先例。

          马姨这个狗东西,我要拿斧头剁了她。讲了一堆混账话,活活把人能气死。


          十六

          我到北京去见万彩云,计划坐高铁。在北京要有人开车接送,让办公室主任办这事,这个老男人不会让万彩云不舒服。我是提前几天去的,吃住安排好,就给万彩云打电话,她不接;发微信,她不回。我知道,接不接电话是她的事,让她知道,我已经身处北京就行。

          我计划着,跟万彩云说,送她两件礼物。一是《特种金属材料薄箱体铸造技术》一书的作者冠她的姓名。文稿内容是以前我提出来的,万彩云帮助策划的,如今我把稿子撰写好了,这次让万彩云润润色。这个初稿出版社已经看了,局部调整一下,就能出版。书中介绍的技术是我的专利,兴盛泰公司利用我的专利,挣得盆满钵满。这个技术很有前途,航天、航空、航海以及陆地行走装备等产业对此需求旺盛。我对技术进一步深研,如果过几年有突破,就能和万彩云共同参与中国工程院院士的评选。二是我托朋友从国外购进一部墨绿色的法拉第跑车,这个送给万彩云,她会喜欢的。至于住房,我看北京回龙观周边的新盘不错,离她办公地点近,和万彩云商量买一套。还是老办法,交首付,余款贷着,日后慢慢还。

          最重要的事,这次一定要想办法敲定时间,办理结婚登记手续。千言无语一句话:我要早日当上新郎官。

          七夕那天,我主动联系万彩云。盼望一上午,也没有盼来万彩云的一个信息。到了中午,一个男人给我打来电话。说他是万彩云的同事,让我赶紧去医院。

          原来,今天万彩云没有去上班。同事给她打电话,她不接。两个同事到她租住的房子去看她。知道她形单影只,耽心身体不舒服,怕是没人照顾。他们敲门,没有人应声。一推门,没上锁,门开了。看见万彩云躺在床上,问她是不是病啦,不应声。女同事伸手一摸,皮肤都凉透了,感到不好,立即叫了120急救车。医生诊断,她已没有心跳,只好边抢救,边往医院送。

          实在没有办法把她抢救回来,她是吃了过多的安眠药,只能送到太平间。看她手机,有多个电话是我打来的,推断我应该是她最亲近的人,她的男同事就把我叫来。

          我是恍恍惚惚,一见万彩云,幻觉她没死。我就开口抱怨人:真晕了,你们说的什么呀,看看她咧着嘴在笑。

          我拉着她的手,让她跟我走。我们轻松,我们愉快,向着门口走。门外有点风,鼓着我俩的衣服,感觉像船帆,轻轻地拥着我们向前,踩着洁白清冷厚厚的雪,很柔软。不,那是大片大片的云。在蓝蓝的天空下,我们踏着白云,在空中漫步。风越来越大,突然青山挡住我们的去路。是青城山吗,不对。我领着万彩云随手拉着一根下垂的藤,一跃而上,山上有个金色的宝塔,好像是峨眉山。四周湿雾流淌,我揽过身子僵硬的万彩云亲吻她冰冷的额。听她哀叹道:热身子你是再也亲不到,白袍点墨,怎能洗净你的灵魂,美好的一切让你给毁了。我刚要张嘴去解释,然而不知道万彩云去哪了,漫天的大雾里,我迷路了。谁在叫,我抬手去抓他。手抬不起来,我回头,砰的一声,感觉撞到山上,撞死我了。

          雾终于散了,叫我的那人是办公室主任。他说,我晕倒已半天,头磕着存放万彩云尸体的冰柜,伤的口子缝了三针,现在缠着纱布,胳膀也跌成骨裂。

          他让我冷静点,不能有三长两短再出问题。真爱,就该用心把万彩云的事办得体面点,周全而显得有尊严。入土为安,万彩云若有知,亦能含笑于九泉。他说,这事起因是他老姨作的孽,是她教马姨给我下的套。想钱想疯了,她和马姨合伙算计我,结果是害人也害己。过去的事让他过去吧,现在就得往前看。他说了实话,不知道是他良心发现,还是出于无奈,借机贴我找靠山。

          万彩云在遗书里说,对不起父母,也对不起关心她的人。自己一路走来,步伐越发沉重,越发艰难。今日是实在走不动,自行归去。给家人和朋友们添麻烦了,望来生报答。

          我为万彩云办理了后事。接她的父母和其他的亲属,老家的同学,外地的朋友等,到北京与她告别。我在北京的昌平给万彩云选一处墓地,她的父母不同意,希望她能魂归故里,安葬在家乡。也许合适的时候,去办理江葬,让万彩云与江海同在。

          我陪着万彩云还有她的父母,共同回到她的家乡。我不知道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是多么的难受。她的父母没有一句对我责问,不知道她父母是否知道什么。我也不知道万彩云内心的真实独白,她是怎么做出一个这么大的痛苦决定。

          离开她家时,我能留下的只有三个长跪。跪过她的父亲,再跪她的母亲,又给万彩云一跪。他父母对我没有一句语言,也没有一个对视。我只能拖着沉沉的双腿,一步一步地慢慢挪开。

          我想,假如七夕我不去北京,万彩云也许能度过心理的低潮期,不至于走上不归路。她是爱情事业双受挫,因美好的理想而破灭,伤心至极。难受的心情得不到安慰,苦闷的时候无处发泄,只得匆匆地告别这个世界。

          然而,要说万彩云选定七月初七这个鹊桥相会的日子,作一个了断,是对托付终身的我,表示彻底地绝望,这个推断应该说是很肤浅。她不是一个没有文化的人,她是在暗示我,不该忘记那几句唐诗: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十七

          回青岛后,窝在家里,我时睡时醒整一周。

          这期间,我的师哥给我打过电话,他如今是我原先公司的董事长。他说,有个校友跟他说了万彩云的事,知道我回青岛。约我方便的时候,一块坐坐。他还说,假如我现在的工作不如意,愿意回单位,也可以回去上班。念我曾为公司出过不少力,让我先去干几天中层,过年把,提拔我做副总,搭着班子干,培养我做总经理。我知道师哥是个正派的人,为人很厚道。他跟着老董事长干,比老董事长有魄力。讲规矩,只要认准的事,一抓到底。单位经他一理刷,老树发了新芽,长得枝繁叶茂。公司内外,没有人不佩服他。

          这天,马姨抱着儿子过来,硬把我拉下床,让我陪着他们去汇泉王朝大饭店,吃自助餐。田甜早就到了,她在那儿等着我们,大家一起乘电梯去了顶层。

          那是一个旋转餐厅。一小时转一圈,三百六十度远眺整个青岛老城区的山海景色。我们坐在一个清静的地方,我和马姨对坐在靠近玻璃的窗前,她的边上是我的小儿子,田甜陪在我的右手边。

          马姨不许儿子叫我爸爸,让他叫我老师,让田甜叫我董事长,她按照老单位的习惯,叫我处长。马姨这人多滑稽,她把简单的事,搅和得那么的复杂。

          儿子已是小帅哥了,真壮实。我问道,想吃什么?他大声地说:“喜欢吃冰淇淋,还想吃伟哥。我妈说,让你吃伟哥,叫姐姐早点把你拿下。伟哥好吃吗?”马姨立即伸手,捂住儿子的嘴。皮笑肉不笑地嗔怒道:“熊孩子,你彪(傻)啦——,怎么什么事都敢往外讲。这孩子大了,说话做事不背他,真不行。”

          我抬头看看窗外的美景,不理马姨这个狗屎堆。

          这里是青岛著名的别墅区,有着建筑万国博物馆之称。花石楼、公主楼、武胜关等,都是景区里的一个个精华。

          一移目,碧蓝的大海里,波浪前推后拥,奔上了红礁石,扬起一片一片雪白的浪花。美妙得好似一个少女,耽心海浪打着身子,心有不甘似的轻轻地提一提裙,露出雪白的身子。

          正南方是陆地刺向大海的一个尖角,名叫汇泉角。斜对着的是远方郁郁葱葱的凤凰岛。她像一大块坚硬的墨玉,锁住湾口。

          半个小时后,转到正西面,从近往远看,首先是亚洲第一好的海水浴场,那是我最愿意去游泳的地方。沙子柔软而色金黄,下海不用走几步,水深适宜,身子往前一倾,就能自由地奔向大海,用那苦涩的碧水洗却一身的污垢,净化丑恶的心灵。远一点有一古典建筑,那是水族馆。再远的那是小青岛,也有人把她叫作琴岛,传说古时候,有个渔家姑娘在岛上弹琴,等待着心上人从海上归来。

          岛内弯里是军港,停靠着一排排的军舰,军港口的另一侧是青岛标志性景点——栈桥,栈桥上的回澜阁和小青岛上的白玉灯塔遥相呼应。夜深人静的时候,高高的灯塔里断续射出来一缕缕的红光,为条条夜航的船舶指向。我想,如果心中有一座明亮的灯塔,人生的道路就没有灰暗。

          越过栈桥就是老城区,山、海、城定格在俊美而显深沉的一幅画卷上。

          我边吃边看边应着他们说的话。看到远处灯塔下的小青岛,想到的是,有个名字叫万彩云的女孩子是否在那弹琴,在等待我的归航。

          田甜给我拿水果。走到远处的时候,马姨用手指着自己女儿的背影,用挂啦满脸刘海后面的那张奸嘴,对我说,多好的女人,有才有貌,齿颊生香,酥掉男人的骨头,勾走男人的魂。

          我说:马姨你是不配做人的妈。

          生气的马姨冲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着说:你这个鳖孙,恨死你了,找万彩云去吧。


          十八

          不知道青岛有多久没有下雪,这天飘了一下午。整个城区成为一个梦幻的世界,我感觉这里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晚饭,我陪着父母亲,马姨,还有儿子,一起吃了一顿羊肉饺子。

          这个饺子真好吃啊,肉不肥不瘦,拌着大葱做的馅子,香甜润滑。儿子跟我说:老师,你吃几个饺子,我就吃几个,吃饱了,长得跟你一般高。等等我,我要追上你,和你吃得一样多。

          我妈搂着孙子说:宝贝儿,不要急,先和奶奶吃得一样多,余下的明早儿我们煎一煎,煎过的饺子更好吃。

          我想,不知道万彩云喜不喜欢羊肉饺子,估计她是不喜欢,她是南方人,喜欢吃米饭。她也不懂得青岛的风俗:上马的饺子,下马的面。迎客接风吃面条,而吃饺子就是意味着送客。再粗鲁点说,就是“滚蛋饺子”。我的父母不知道他们的儿子想些什么。马姨是个天生混账透顶的东西,是个缠身的鬼,横看竖看都是鬼。她不要脸,不怕死,不怕坐牢吃枪子。和她缠下去,没有好结果,她家那个残废的人,就是我的一面镜子。我感到高兴的是这个儿子,他想到了我,要和我比拼吃饺子,我相信他行,儿子的未来没有问题。我知道,应该去做那件事了……

          我走到卧室里,换上一身运动装,去了车库,开着车子去栈桥,不知道栈桥那里怎么样?

          下车后,我在栈桥边的太平路上徘徊。真好啊,太平路的名字起得好。我不知道是几点钟,什么时候了,整个沿海没有一个人,北风劲吹,鹅毛雪飘。

          我踩着滋滋有声的雪地,从岸边走上栈桥,向着回澜阁的方向,那是栈桥伸向大海的一端。阁的周边是起起伏伏的海水,远处是明暗错落的城市,耳旁传来的是渺渺的琴声,身后留下来的是一串串污秽的脚印。

          我感觉这琴声是从小青岛上空飘过来的,小青岛的灵魂就在于她似一座琴岛。也许就是万彩云在岛上弹琴,她喜欢唱《飘雪》,今晚很合她的景。“又见雪飘过,飘于伤心记忆中,让我再想你,却掀起我心痛……”

          我要行动了,把吹散的头发拢一拢,拍打一下身上的雪,衣服整理板正后,爬上护栏,举起双臂,手心向内,两手合拢,一挺腰跃入海中,向着琴岛那个方向奋力游去。我知道万彩云在等我,我愿意和万彩云相会在江海里……

          在这夜深人静的城市里,愿洁白的雪花能够占满所有污秽的脚印。


          (本文内容全部虚构,切莫对号入座,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不妥之处,恳请谅解)

          分享到:
          责任编辑:静愚
      Processed in 0.105(s)   10 quer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