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看新峰的作品,想写一则品画的文章,一忙就拖了许久。近三年与新峰的交往渐渐增多,彼此的了解也日益加深,到头来,成了知己,越熟,走得越近,反倒不知如何落笔,这真是奇怪。
新峰为人忠厚,为艺朴实执著,大凡与他相交的人都会对他留下良好的印象,朋友们说年轻的新峰前途不可限量,这话听起来有些抽象,但却流露出对青年艺术家的一种信任。
新峰擅画鱼,那是一种叫黄鲇的鱼,这种鱼有点像四川的“黄辣丁”,也有些像鲢鱼,此鱼并不起眼,却十分入画,特别是在新峰笔下就显得更为出众,真算得是入木三分。我不知道新峰如何会选中黄鲇鱼作为创作主题,但看得出他为画好这种鱼下了不少功夫。有成语叫“如鱼得水”,新峰则是“得鱼如歌”,无论是立幅、横推、斗方还是扇面,一画上鱼,这画变活了,便充满了情趣。黄鲇是新峰画中的明星,游到哪里唱到哪里,一路走红,不仅是收藏家钟爱,就是同行也想拥有一件“鱼”作。可画这种鱼慢,新峰对创作的要求高,所以渴望“连年有余”的收藏者却很难获得新峰的鱼。先前我曾在一次艺博会上购得一幅斗方,是新峰画的《午后》,主角便是黄鲇鱼,可惜一位移民到加拿大的女作家夺了爱,如今我只存有几本画册,画册中倒有好些鱼,像《秋暮碧伞》、《泱露翠盖》、《自在天地》、《清凉世界》、《秋水无声》、《莲鱼系列》无一不是对鱼精心细微的描摹。在《莲鱼组画》中,“鱼闲翔于浅水清晰之底,悠荡于白莲嫩藕之间,《莲熟时节》,鱼跳跃于绿荷秋叶之上,翻转于红菱翠莲之侧;而《秋水无声》,鱼则漂浮于殒花皱叶之下。再如《戏月》中的黄鲇,竟俯仰自得,花背白腹,围月影而旋舞,交尾而戏乐”……
细读这些作品,你不难发现虽然画的都是鱼,但画面的处理却又是千变万化,为了让画面丰富,让重复的题材不断出新,画家可以说是绞尽了脑汁,他从民间美术,从传统的“博古画”,从现代设计构成中吸取营养,不断提炼,不断完善,从画面的结构、到局部处理都“精心收拾”自采灵苗,带给人一派天趣,一抹清心,让人“久看两不厌,情系水中天”。正如一位评论家所言“他的画从未承载过任何沉重的内涵,没有任何张扬,他创造出的是一种自在的艺术力量,一种由画家自由驾驭技艺、完善着作品的自身品格,轻快地叩击着我们的审美意念,使我们在不经意中产生共鸣。”
后来读到新峰写的《画鱼所想》才知道新峰画鱼基于以下三点,其一,鱼有吉祥的意蕴,而江南水乡盛产鱼类,被称为“土鱼”的黄鲇鱼更为人们所喜爱,“年年有鱼”自然是好的选题。其二,黄鲇鱼形态可爱,生命力旺盛,尤其是那变化的色彩和游弋的姿态更引起新峰的关注与钟爱,而且古往今来少有人画这种“土鱼”。这其三,是新峰觉得鱼可以作为探索“现代意味与乡土气息”的载体,用不同一般人所画的鱼来揭示江南典雅清新的品位和诗意,把传统的、民间的、现代的形式和思维揉台在一起,使作品能弥漫出一种更恬静和谐的气氛。
尽管如此,画家却并不满足,他多次表示不愿再重复,想闯一条新路。当然这要冒大的风险,试想,要推翻日已成熟的创作而去另辟蹊径,谈何容易,作这种尝试将会经历多少甘苦?到头来是否会获得成功?无疑这都是一个未知数。
可新峰不计得失,勇于探索,从工笔转向兼工代写,继而又进入了写意画的尝试。近两年来,他画渔歌,画牧歌,从鱼画到船,由水中画到梨花岸边,“荷塘清趣”与“渔舟唱晚”相互叠印,瓶中游鱼与牛背牧童各显风彩。画家的题材变广了,视野扩大了,不断有新的题材时时感染着他,他不断有新的刨作冲动,不断有要表现的欲望,他似乎又焕发了刨作的青春。可另一面,人们却不理解他的刨作动机,甚至不接受他的新刨作,人们依旧认同他笔下那些工细的鱼,那种并不起眼但被新峰打磨得鲜活可人的精灵。
画家彷徨了,一度曾陷入了苦闷的沉思,路倒底该如何走?再次成为思考的主体摆到了新峰面前。
今年三月,新峰和我同去埃及、土耳其,一路上,我们时时交谈,埃及古老的文明,多姿多彩的民族风情时时打动、感染着我们,在金字塔落日的余辉下,在尼罗河乘风帆遨游在水天之间,在太阳神殿围着巨大的“金龟子”雕塑转囤,为了观看阿布辛拜勒神庙驱车去茫茫的西撒哈拉沙漠……在一起感悟自然的同时,也一同感悟着人生。看得出,新峰被大自然的一切所感动,他不停地闪动快门,不停地收集着刨作的素材,偶尔他还会提出许多我们谁都无法回答的问题,像画壁画的人是谁教他们画画?为什么古埃及有那么多的画家?为什么不同地区的绘画却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没有学过透视的古代工匠却刨造出了如此精妙的杰作,甚至使五千年以后的艺术家也为之折服,他甚至不停地喃喃自语:“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议”,由此还引发出一种自卑,他告诉我,看来回去画路真的要更一下,再这样画的确不行了 …他的话,也引起我的思索,当然,这被称为中国美术名家采风团的团员大多也在思索,并开始反思自己的创作之路,也许会事过境迁,但当时彼此的谈话,却实实在在地流露出一种崇尚自然、崇尚历史的感悟。
从埃及回来,新峰画了一些“埃及风情画”,画得如何,此时评述过早,但我想,经过一段时间的消化、磨合,新峰一定会有所发现,有所体会,并一定能画出一些新的作品,我期待着,并将以真诚与热情去面对他的探索。
当然,我也希望他能同时保留一个空间,让曾经亮丽过的风格、题材在与创新碰撞、溶台后的再现,这种重复不是守旧,是提炼。有人说中国画本身就是一种重复的艺术,并指出“十日一石,五日一水”,“画蛋炼功”,便是一种例证。的确,纵观近现代大师和巨匠们的作品无一不在重复,白石先生画了多少虾,画了多少“他日相呼”,可染先生画了多少相似的牛,悲鸿先生画了多少类似的马,实难枚举,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大师重复的只是形,而不断重复、所提升的却是从形似到神似,到“是与不是”,这种变化要经过多少次重复、提炼?可想而知。要想在咫尺之间见万里之遥,岂是一笔带过的功夫?难怪画家们有那么多的苦恼,新峰也是。
我想,既然一滴水能反映出太阳的光辉,那么一条鱼是否也能揭示出生活海洋的万般风采?这个问题好象新峰也想过了……
好些事,不是一下子能想通的,有时刚想通,一眨眼又会想不通,这通与不通像哲学观念,又有点玄。比如有人问我休喜欢什么?我菩不上来,如果具体一点,像休喜欢鱼么?我可能有话要说,比如不喜欢鲨鱼,鲨鱼很凶残,要吃人。不喜欢养金鱼,费功夫。喜欢热带鱼,太好看了,千奇百怪,只是难养。不喜欢吃白鲢,刺太多。喜欢吃薰鱼,香,不用怕刺。喜欢齐白石画的小鱼,廖廖几笔,生动机趣。不喜欢传统画法的《九鲤图》,缺少当代气息…但最终,还是不能肯定回答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这是不是休中有我,我中有休,说不清。
但我喜欢新峰笔下的鱼,而且只爱他画的黄鲇鱼,要说这种鱼有多好,我依旧说不明白,喜欢只是一种直观的感受,爱,兴许并不需要说明。
我原本是想写一篇关于介绍新峰创作的短文,并想借此讨一条画中的黄鲇,可信口开河,神侃一
通,既算不得“对牛弹琴”,也不能算为是“隔靴搔痒”,这些文字实在不方便开口换鱼。
新峰,别怪我言而无信,我管不住自己,常常是一打马,便任兴神驰,奈何?
2005年4月于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