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新通信已经有好些日子了,可与他谋面却是今年初春的事。
二月,我去江苏举办一个画展,在苏卅『小住,他去上海探望敦邦先生,顺道来与我相聚。见了面,才知道这位出生宁夏的老弟,原籍却是浙江永康。据说,一新的父母是五八年支边去的宁夏,没有想到,这一去,便经历了四十几个春秋…
从外形看,一新不像江浙人,那朴素与憨厚的神情倒更像实实在在的西部汉子,只是少了些粗犷,多了几分腼腆。
听一新讲,他从小便喜欢画画,父亲也格外欣赏他“涂鸦”,尽管家境不好,也总会省下些钱来买些画画的工具和参考书,让一新有学习的机会。直到十四岁那年“才知道陈洪绶,知道有一部奇书叫《水浒叶子》,才知道国画是画在宣纸上。十五岁第一次用宣纸照戴敦邦先生的水浒人物临了一个10米长的长卷,并洋洋自得地发现自己是个画画的料…”。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入门容易,要出道却是难上加难。从高中到大师毕业,他始终没有放弃对中国画的学习和痴迷的追求。直到当了大学老师,他仍然明白,研习绘画需要一个非常漫长的认识、学习与实践的过程,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从一新作品中我们不难看出,他不仅有着传统绘画的良好功底,在创作中还十分注重“笔墨当随时代”的精神实质。此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特点就是处处流露出浓郁的书卷气和江南文^所具有的文化底蕴。从这本小册子里,我们便不难看出从作品的构思、构图、设色、题款,无一不是这种精神内涵的延伸。
对一新的这批作品我不想有任何评说,我相信读者都会有自己的见解,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有一点需要说明,即这批作品算不得是他近期作品的代表,因为画这批画,指定这些题材是我偶然中提出的,之所以这样要求,是想了解一新对传统文化和表现技巧的深度,再有一点是想看看他能不能耐得住寂寞,能不能在教学之余重新梳理他的江南情结,应该说,一新这些作品已经给了我较为满意的回复。
在寄这些作品给我时,他在信中写道:我画画时总要想起故乡,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教我读白香山的《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俊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这些诗句深深地打动着我,不料少年时家境不好,一直无力回故乡看看,可时时却梦游于诗意中的江南,徜徉于小桥流水、粉墙黑瓦之间的烟雨艨胧……他常常便是在这样的心境中作画。
记得我与他同游周庄时,那天他很少讲话,可却抑制不住从眼神中流露出无比檄动与眷恋。我们漫无目的地在小巷中寻觅,迎着漾漾细雨,迎着古运河的寒风,迎着二月丝丝如梦的新绿,那时我们都被眼前的景色所痴迷,心中念叨着江南、江南…难怪,原津兄在《水韵周庄》画页也要题上“古树、斜阳,你可懂流水人家?浆起,水台,摇动心静如烟。”如此销魂之佳句。
如今,一新真的去了杭州,他从大学的讲坛上走下来,却又走进了中国美术学院研究生班的课堂。这是一次新的起点,我不知道一新要走多远,但我坚信这路走对了。“艺无止境”不仅是指创作,同时包含着更深刻的学习与认识。可惜此刻我不能与一新同在一张课桌上听讲,更不能同去西于湖畔去探听春的消息,可我却同样能分享他在艺术追求中所获得的乐趣!
江南好,莫负春光。江南好,何日再重游!
庚辰冬月于蜀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