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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专访赵无极

        作者:核实中..2010-07-05 15:19:42 来源:中国当代艺术网

          本报驻法国特派记者果永毅


            赵无极(法文:Z A O W O U —K I )是法国当
          代画坛最具影响力的大师之一,“抒情抽象派”的代表
          人物。他1 9 2 1 年出生于中国北京,1 4 岁入杭州国
          立艺术专科学校(即后来的浙江美院,今中国美术学院
          前身)学习,毕业后留校任教。2 0 来岁便成为中国颇
          有名气的青年画家。1 9 4 8 年赴法学习,第二年就在
          法国画坛崭露头角。他不恃天赋,六十多年如一日地勤
          奋努力,并不断创新,终于走出一条独特的艺术道路:
          借助西方现代绘画形式和技巧,表现中国传统哲学以博
          大而抽象的精神看待宇宙自然的内涵。他是当代华裔画
          家在西方主流艺术界取得成功、获得承认并占有一席之
          地的第一人。就其不中不西、亦中亦西的独特艺术风格
          而言,他的影响具有世界意义。在赵无极大师来法5 0
          周年之际,记者怀着浓厚的兴趣走访了他。


            如约来到位于蒙巴纳斯附近的赵先生寓所时,赵无
          极大师正忙着作画。他从顶楼工作间走下来,身着一件
          白色工作服,上面五颜六色,斑斑点点。他一见面便笑
          道:“看我像不像个工人?”其实他那文质彬彬的样子
          ,倒蛮像一位刚下手术台的大夫,只不过白大褂脏了些
          。俗话说,“麦子熟了才弯腰”。大凡有高深文化素养
          的人,待人接物都十分谦逊、自然。赵无极先生也不例
          外。我们虽是头一次见面,但毫无陌生之感,采访就如
          同拉家常一样展开,我的文章也就采取实录笔法。


            记者:作为当代法国的著名画家,您在中国文化艺
          术界是很有名气的。在中国,有人称您的艺术风格为“
          非形式主义”,有人称为“塔希主义”,还有人称为“
          抽象派”。您自己认为该怎样称呼比较适合?


            赵无极:我也说不好。如果一定要有个名字的话,
          就叫“抒情抽象派”好了。我认为,所有的画家对自己
          而言都是现实的。所谓抽象,只是对别人而言。作画不
          能只是描摹细枝末节,应从整体上把握。只要心里有东
          西要表达,那么,无论用什么方法表达,总会取得成功
          。绘画的方法不是目的。事实上,绘画技巧必须适合于
          艺术理念。我并不否认大自然的影响,画家的生活就是
          游历。我游的很多,画的很少。我喜欢画面的空间,它
          给人以想象的余地,让人感到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
          什么也没看到。重要的是要有节奏和韵律,如果舍弃了
          这二者,美术也就不成其为美术了。


            我1 9 8 3 年回国时,应肖锋先生之邀,到浙江美
          院讲学。当时从全国8 所美术院校抽出2 7 位中青年画
          家作为我的学生。我让他们摆一个模特儿,这样改起作
          业来有个统一的标准。他们问我是不是碍于中国政府的
          文艺政策,不肯教他们画抽象派。我当时说,抽象派不
          是教与不教的问题,而是出于你自己的需要。我自己也
          是慢慢转变到这方面来的。当时国内的画家都是受苏联
          影响很深的。他们多是凭“记忆”作画,模特还没有见
          到,颜色已经调好了。这样画出来的东西差不多都是一
          样的。画画首先要自己观察,各人有各人的眼光,不是
          抄人家的东西。中国古代美术有很好的传统,不少画家
          很有自己的独特风格,画作很有韵味。我非常喜爱宋代
          米芾的字和画。从明朝起,绘画逐步成了刻板的程式化
          东西。到了晚清四王的时候,已经刻板得不得了了。那
          个清朝的宫廷画家,意大利人郎世宁更是糟糕。


            记者:有人说您将西方的现代艺术理念同中国的传
          统艺术理念成功地融合起来。如果您认可这种说法,那
          么,请您谈一谈这种融合的过程。


            赵无极:我1 4 岁进杭州国立艺专,师从吴大羽教
          授学习西画。起初3 年是画素描,3 年以后画油画,也
          是有模特的。开始是用木炭画希腊的石膏像,后来画人
          体。我2 0 岁毕业后,留校作讲师。当时我的学生都比
          我大,我只好留起小胡子,显得年纪大一些。但是还是
          不行,有人议论说,赵无极年纪轻轻,没有出过国就画
          新派画。林风眠校长劝我出国镀镀金,他让我去两年,
          为我预留了一个教授的位子。我当时表示,如果在法国
          能够靠卖画维持生计,我就不回来了。林先生说这很难
          ,劝我放弃这个念头。我到法国后,靠自己的画站住了
          脚。我很少画中国画。但中国传统绘画艺术有很多很好
          的东西值得借鉴,中国传统的哲学思想,特别是老庄的
          道家思想对我也很有影响,这些在我的美术思想形成过
          程中都有作用。我的名字“无极”就是信奉道教的祖父
          为我取的。张大千先生第一次见我时说:“我是和尚,
          你是道士。”可以说这种博大精深的东方传统哲学构成
          了我的艺术理念的内核。至于西方的影响,我一开始就
          是学西画,到法国后更是生活在这样的艺术环境中。1
          9 5 1 年,在伯尔尼的一次画展中,我发现同样推崇东
          方文化的保罗·克利,其画作蕴含的内在世界,和我的
          感觉十分相近。受他的启发,我尝试用中国古代象形文
          字变幻来的符号作为艺术构思的意念。塞尚在风景画处
          理上的不拘形似,色彩自由变调的风格,对我也有相当
          大的影响。当然,这是一个逐渐形成的过程,很难具体
          说从什么时候开始。可以说,东西方思想和风格的影响
          也是交互吸收、逐步积淀而成的。还有一点是很有意思
          的:我是到巴黎以后才逐步深深地回归中国传统文化之
          根的。


            记者:您对中国当代美术流派和趋向有什么看法?



            赵无极:中国当代画家我接触得不多。李可染我很
          熟。他也是杭州艺专的,高我十级。杭州艺专一建校他
          就进去了。我很喜欢他的画。吴冠中也是我的同学,他
          大我两岁,但比我晚入学两年。他在巴黎留学后回到中
          国。近些年来我见过他几次,前不久我还和他会过面。
          他现在是中国的国宝,听说几十年的发展也是很不容易
          的。1 9 7 2 年我第一次回国时,正值“文化大革命”
          ,当时林风眠先生被关押着。我曾4 次前去探望他,都
          被拒之门外。后来听说由于我几次三番地询问,引起有
          关部门的重视,加之周恩来总理的关照,林风眠先生才
          被释放出来。周恩来总理在文化革命中救助过很多人,
          也帮助了林先生。周总理与林先生曾经是同学。我1 9
          8 3 年在北京举办过个人画展,后来又应邀到浙江讲过
          学,近年来与国内的交往才逐渐多起来。我觉得中国美
          术应该发扬自己博大精深的传统。新中国成立后的几十
          年中,中国美术受苏联的影响太深,应该从这种束缚中
          解放出来。画家的风格应该有自己的个性。


            记者:在世纪之交的今天,请您谈一谈西方美术,
          特别是法国美术在下个世纪的走向。


            赵无极:这个问题很难讲。现在的艺术发展离不开
          经济条件。法国的画家就没有美国的画家条件优越,美
          国画家到国外搞个画展很方便,我们就不行。我今年1
          1 月份要到中国上海搞个人回顾展。那里的展览环境不
          错,但所需的花销不少。单是把我的1 2 0 多幅作品包
          装、运输到上海就要花费7 5 万法郎(折合人民币1 0
          0 万元左右)。当代世界美术发展流派很多,单就我们
          搞的抽象派,青年人就有许多不同的发展。但有人搞的
          所谓“纯精神”的美术,比如将一只马桶扣在那里,说
          是代表一种艺术理念。这种所谓的艺术,我是不敢苟同
          的。这种东西是一种概念游戏,钻牛角尖儿。麻烦在于
          每个人都可以很容易地做到,因此不能说是艺术创作。
          艺术创作还是应该老老实实,我今年7 7 岁了,每天仍
          然是9 点半钟开始到画室,一直工作到没有阳光(我的
          画室是靠自然光工作的)。我就像个工人一样,你看我
          见你也穿着工作服。


            记者:您的画风既是西方的,又是东方的。以您的
          看法,东西方文明将会对抗呢,还是融合呢?


            赵无极:我一直画油画,不是从中国水墨画发展而
          来。当时在杭州艺专,课程有油画也有水墨画,我只喜
          欢画油画,潘天寿先生为此要开除我的学籍,多亏林风
          眠校长和吴大羽先生的保护,才留了下来。水墨画我画
          得很少。一年只画一次。在一次台湾画展上展出了我几
          张水墨画,当时一位中国传统画家就讲,用中国毛笔,
          中国墨,一定要画中国传统的水墨画,赵无极的画不合
          规矩。我又不想守那个规矩。水墨画我差不多在学画2
          4 年以后才开始画。当时我的前妻病得很厉害,为了消
          遣,我画得多些。


            记者:在贝聿铭先生设计的北京香山饭店里,有您
          的两幅壁画,您后来还去看过吗?


            赵无极:别提它了。当年贝聿铭先生精心设计的香
          山饭店,特意邀我为他作两幅壁画。我看他的设计基调
          是白色的,就不好用彩色,作了两幅黑白山水画。他的
          设计十分考究,地毯是专门挑选明代风格的。现在这家
          酒店已经搞得面目皆非了,卡拉O K ,可口可乐什么东
          西都摆进去了。他再也不想去看了,我也不想去看了。
          据说负责管理的经理是一位退伍军人,这位先生不懂绘
          画还很傲慢。当年在开业典礼上,他对贝聿铭先生说:
          “赵无极这样的画,我也会画。”贝聿铭先生赶紧让他
          “不要乱说”,当时我就站在贝聿铭先生身边。


            记者:听说不久前中国总理朱?基访法时,希拉克
          总统特意亲自登门,求购一幅您的画,向朱总理赠送?



            赵无极:朱?基总理来访时,希拉克总统到我这里
          来选了一张画,送给他。希拉克总统请我到总统府去,
          要我同他在一起,当面把画送给朱总理。他还要我的太
          太也同去。希拉克总统很喜欢中国的艺术,也很内行。
          去年我陪同他去北京访问时,他和江泽民主席讨论了很
          多中国古代艺术问题,后来希拉克总统还经常给江泽民
          主席写信,谈论中国文化。


            记者:您想通过我们的报纸向中国同行和青年人说
          几句话吗?


            赵无极:最要紧的是踏踏实实工作,干什么都是这
          样,一分辛苦一分收获。我1 9 8 3 年在中国教过的2
          7 位年轻画家,他们都是很有成就的画家。我希望他们
          继续努力。年纪大了不怕。莫奈最好的画都是8 0 岁以
          后画的,马蒂斯画到最后也越画越好。人到老了,什么
          限制也没有了,可以随心所欲。我觉得美术界有问题提
          出来的时候总是好的,不然总是重复旧的,没有什么意
          思。在没有画以前,已经知道结果怎样了,这就没有创
          作的快乐了。▲


            《环球时报》(1 9 9 8 0 5 1 7 七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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