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展览--中国美术家网(让艺术体现价值)

        香灰·牛皮·大灾难 张洹不便宜的艺术实验 作者:李宏宇 

        作者:核实中..2010-09-03 11:08:15 来源:中国当代艺术网

           《希望隧道》是四川汶川地震时,宝成铁路109隧道口被巨石砸中的列车残骸。行为艺术家张洹以“火车发烧友”的名义,买下了车头和最后一节车厢。 艺术家正在以各种姿势与中国社会发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些联系并不便宜。



            枕木和铁轨上架着没有车轮的火车头和一节车厢,四周散落着大大小小,叫不出名字的列车部件。蓝白相间的车身油漆只在机车头正前残留少许,扭曲残破的外表全是铁锈。或许因为伤痕累累,火车似乎比日常所见更加庞大,但又威风尽失,显得无力而委屈。



            2008年5月12日,汶川地震,车次21034的货车载着航空汽油、润滑油和粮食饲料,在宝成铁路109隧道口被山上滚落的巨石砸中,列车脱轨,隧道内12节油罐车起火爆燃。现在,车头和其后一节车厢的残骸静静地停在北京尤伦斯艺术中心的大展厅里,张洹把它变成了自己名下一件空前巨大的当代艺术作品。

          我们常常忘记大灾难



            四川汶川地震发生一个多月后,张洹赶到甘肃境内的109隧道,买下了此次展出的火车残骸。如果没有这次购买,它们应该早已化作铁水。



            其实他们赶到的时候,火车已经卖了。列车组所属西安铁路局的内部拍卖中,一家回收公司买下了列车残骸,批文已经拿到,但火车还没有拆解处理,只从事发隧道拖到附近一个小站。张洹并不奇怪:“政府忙着抢修隧道恢复通车,没太多时间考虑别的事。”



            他向这家回收公司提出购买残骸,自称火车发烧友,“给他讲太多,事情可能变得更复杂。”本来他还想买烧过的油罐车,“太漂亮了,拿到两节都很好,结果可能他们已经转手给了另外一家公司,后来就切割当废铁运走。”



            张洹没有透露购买列车残骸总共花了多少钱。不过他提起展厅里列车周围放着的两个巨大铁块——电力机车变压器,“买的时候我说,这一堆废铁能值这么多钱?他们说每一个里边的铜就有5吨,一吨六七万,你算算多少钱?”



            一部简短的纪录片拍下了残骸的拆解过程。张洹说火车的原始状态很感人,但地方政府不允许原样拖走。一是车轮还可以用,不卖;二来担心残骸被人买走后翻新再利用。二十多名工人用10天时间拆解了机车头,装满4辆卡车,36小时从白水河镇运到上海,张洹的工作室。在这里,张洹和他的团队又用了半年时间,把气割拆解的残骸改造成可以用榫卯结构拼接复原的构件。



            他设想过好几种展示方案。比如在残骸车厢中放上几千只活的麻雀,做巨大机器残骸与渺小众生的对比;或是堆起大量麦子或大米,造成列车残骸自粮食中驶出的感觉;或是在火车四周移种活的树木,展览持续期间任树木因不见阳光慢慢枯死……



            因为时间、空间或造价的限制,最终只是陈列出枕木、铁轨和满目疮痍的残骸。“我没做什么事,没给更多意义,只是把对灾难的敏感保留下来。”张洹说,“我们常常忘记大灾难,随着时间流逝,记忆就变淡了。不该那么轻易地忘记,应该带着希望去记忆。”



            这件作品预计在9月或10月拍卖。它太大了,即便张洹在上海有那么大的工作室,也容不得它总占着地方。“拍卖的钱,一是回到四川灾区,一是捐给几个全球重要的慈善机构。”




            张洹形容自己过去不过是个“坐在厕所里的河南年轻人”。16年前在北京“东村”,他全身赤裸,涂满蜂蜜和鱼的内脏粘液,在暑热中的乡间公厕里端坐一个小时,身上爬满苍蝇,完成了他最著名的行为艺术作品《12平方米》。相比那时的穷日子,如今他在上海松江买下占地40亩的旧工厂,拥有建筑面积两万多平米的艺术工厂和一百多人的创作、制作团队,号称全球藏家上千,经手的多是尺度越来越大、花费越来越昂贵的装置作品。



            譬如这次的张洹个展《希望隧道》,为了把火车残骸运进展厅组装,尤伦斯艺术中心拆掉了展厅尽头的一整堵墙,再重新砌好;等展览结束,这个步骤还要再来一遍。“不包括前期我这边的很多费用,光是艺术中心装展,各种费用大概要150万。”张洹说。

           他们经常七窍生烟



            另一件作品是高达五米多的香灰雕塑《七窍生烟》,摆在艺术中心一进门的大厅,不必买票就能观赏,每天总有无数人与它合照。巨大雕塑的原型是明末石雕中的“文官”、“武官”形象,表面是香灰颗粒以及灰烬中各种杂物,巨像是空心的,里边装有烟雾机,时不时从他们身上的孔洞中冒出氤氲的烟雾。



            同一件作品在台湾展出的时候,名叫“国防部长”、“文化部长”,在内地没法用这个名字。作品的所指并不复杂:这两个职位代表现代国家十分重要的两种实力,但他们经常是七窍生烟的。



            香灰是张洹自2005年起大量使用的一种材料。今年5月同在798的佩斯画廊做了张洹的个展《放虎归山》,当中就有十多幅香灰画的老虎。寺庙里的香火,张洹小时候就熟悉,但注意到香灰,则是从纽约回国之后的事。初回国时,在上海的静安寺、龙华寺,旺盛的香火和虔诚的香客令他惊讶。“什么魔力这么厉害?这里真的能实现他们的愿望吗?各种祈祷都有,有要孩子的,有求财运的,有求健康的,有求官运的,我想还应该有求贪污不要被发现的……都有,这种氛围太强烈了。”



            佛教徒燃香以三支为定数,含有默誓“勤修戒、定、慧,熄灭贪、嗔、痴”意。但在江浙一带的寺庙,张洹却常见企业老板为了获得农历新年“烧头香”的权利不惜以上百万元“竞标”,“而且不像佛教传统的三支香,他是一卡车的香拉过来,哗啦倒在香池里。这种搞法。”传统寺院处理香灰,是择清净的流水倾倒,或干净的土壤掩埋,现在也不同了,大多是积攒到一定时候,环卫车来拉走,丢弃。



            张洹开始从各处寺院大量“请”回香灰,研制成绘画和雕塑的材料。这是一件复杂的工作。各种杂物需要分拣:未烧透的经书、祈愿的纸条布片、真的钱币、小酒杯、佛像……各自归类保存;纯净的香灰里,保留原有形状的灰烬用特别技术固化,然后按颜色分类,“用小勺一点点地筛选,能分出几十种颜色。”忙的时候,张洹要用一二十个工人来处理香灰。



            “以前做香都是用真的植物比如樟木,现在全是化学的,很少植物成分,所以味道刺鼻不舒服。以前的香灰有药用,太监手术就用香灰止血促愈。今天我的理解,它是一种精神药物。”张洹说。这是个聪明的主意,无论作画还是雕塑,灰烬当中携带的众生欲望也就封存在作品中,仿佛附上某种魂灵。



            张洹为香灰制作的绘画、雕塑、装置注册了专利。因为曾在自己工作室工作的几个年轻艺术家,掌握了香灰画的技术,辞职后开始单干。“价钱很低,作品质量也很差”,张洹说,这会伤害他的藏家的利益。



            另外,他要把“香灰艺术”打造成新的艺术类型,与国画油画比肩。他计划用香灰生产标准化的瓶装颜料,可以在美术用品店里售卖,“我们已经分好色,只要有个包装就可以开始了。”他还打算在大学里成立香灰艺术专业,让这个新的艺术永远有人继续。



          巨人的庞大和疲惫



            两年前尤伦斯举办《迪奥和中国艺术家》展览时,张洹的参展作品就是尺度最大的。名为《巨人三号》的雕塑,用一百多张完整的牛皮缝合包裹出巨大的半人半兽形象。它瘫坐着,无论肢体、神情,都是无比疲惫,仿佛再也无力撑起那庞然的躯体。



            类似的牛皮雕塑还有“英雄系列”,共同的特点是庞大和疲惫。“英雄和巨人,其实是我在日常、亲身工作中的经验——太累了。”张洹解释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巨人,都想成为这样一个巨人,这个巨人可能要付出代价,可能是遍体鳞伤,已经累到需要一个指引者来沟通。”



            这组作品的感染力一目了然,因此很受藏家青睐。迪奥展览中的雕塑由路易·威登和迪奥等奢侈品牌的拥有者阿诺尔特收藏;今年2月上海美术馆张洹个展中展出的“英雄1号”则早被日本艺术家村上隆买走。



            牛皮同样是张洹童年时在河南农村生活中常见的。他看过小牛的降生、成长,也在上海的屠宰场目睹从家乡运来的黄牛如何经过流水线变成骨、肉和皮。牛皮在他的作品里意味着生命的一个轮回。



            无论香灰还是牛皮,都使张洹需要越来越壮大的工作团队。



            比如牛皮的雕塑,他绘出草图,交给研发组进行丰富、扩展。选定几个草图后,开始让雕塑家做若干小模型,再经过改动、综合、调整,选出最好的模型放大。创作组艺术家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后由焊工搭出主结构,雕塑家做出树脂大型。牛皮的处理涉及若干技术、工种——“从屠宰场拉出来的生牛皮,撒了很多大盐腌着的,首先要浸泡,用刀去掉残留的肉和油脂,再进行化学处理……然后开始跟模型衔接,那就成了自然博物馆技术部门做的事情,去味、防腐处理、缝制……”张洹说,《巨人三号》这样的作品,以40个人的团队,也要做七八个月。“现在的制作方式跟过去我一个人的创作,完全不一样。《12平方米》,我可以坐在厕所里就去体验。今天我做的东西体量也大,不同的东西也多。我喜欢变化,不喜欢把一个东西一辈子做到死。我希望给人的感觉是:啊?原来这是一个艺术家的东西!感觉像100个艺术家在一生中创作了100种东西100种风格。”



            工厂常常向他抱怨没有生产计划。张洹确实没法提供工厂企业那样的月度、年度计划。“我的计划在于全球的美术馆、画廊这些项目、展览。”他说,“比如蓬皮杜中心我正在谈呢,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给我这个时间。等他的策展人定下一个主题,那我就要开始为他创作,就像一个订单。这是跟企业不一样的地方。当然我们也有主动研发的东西,新的尝试,各方面探索。”

          “和和”与“谐谐”



            今年的上海世博会,来自全球的8位艺术家为世博轴创作了永久性的公共艺术作品。这个公共艺术项目的策展方是法国的密特朗艺术中心,前总统密特朗的侄子是艺术中心总裁,他的哥哥则是现任法国文化部长弗雷德里克·密特朗。“全球海选”从60位艺术家中最终选出8人,张洹亦在其中,他的作品是一对6米高的大熊猫“和和”与“谐谐”。这对熊猫雕塑耗资一百多万美元,上海汤臣集团的徐枫与密特朗艺术基金会关系很好,赞助了50万;另外的50万,张洹与百事可乐进行了商业合作。新的饮料包装上,已经印上这对熊猫。他还制作了一批小尺寸雕塑,“送给希拉里一对,百事总裁卢英德一对,加拿大总理一对……”



            “和和”与“谐谐”完全不像常人印象中熊猫的憨态可掬。通身的镜面不锈钢,线条冷硬,躯干肥硕四肢细长,凹陷的眼窝和尖牙利爪甚至有些凶悍。“多年在国外居住,再回到今天的中国,我觉得这是我感受到的一种民族情结。”张洹说,“这对熊猫表达我认为的今天中国人面对世界的一种态度:我中国人,就是我,我要主张正义,主张秩序,我不能是被动的,我要参与这个世界。我觉得今天的中国人就要有一个大的转变。”



            怎样解释都好,张洹的举动的确经常能够出人意表。这个曾经贫穷地漂在北京郊区的河南人,现在即使不用工作,只到全球各地旅行,也能毫无问题地过下去。但这不是他想要的方式。他的下一步很可能更让人惊讶。



            “一个坐在厕所里的河南年轻人,今天怎么能够成为这样?我想这能给很多年轻人更多的自信。我在下半生里,想证明除了能做艺术,我还能为社会创造更多的财富。”张洹说,“艺术家是一个泛化的概念:政治家就是艺术家,企业家就是艺术家,在各个行业只要能做到一个高度的,都是艺术家。因为他们的思维必须与众不同。目前我做的还都是在艺术领域之内发生的作品,未来我要让它彻底变化,让大家一看就震惊。这是我的梦想。”



            张洹在工作室里专门请了一位易经大师。大师很自由,没有什么任务,不需要“坐班”,想去哪儿都可以。不过张洹要从祖宗文化里学东西,出差回来,会让大师讲授易经的学问。大师告诉他,易经里强调“四合”——人要做成事情,除了天合地合人合,还有“己合”。“就是命里有没有。即使前边机缘都有了,命里没有,你还是做不成。他会告诉我,几月份你要注意哪些事情,我很信。”他希望自己的工作室就是要有这些艺术之外各种行当的专家,医学的、易经的、机器人的、时尚的……“那我就很幸福了。”

          来源 : 《南方周末》

      Processed in 0.084(s)   10 queries
      update:
      memory 4.22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