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鉴定的书画作品

跟着审印

一般说来，鉴定印章也是书画鉴定中的一个重要手段。特别是对于张大千书画作品的鉴定，这更是不可或缺的一步。“一气、二字、三画、四印章”的鉴定顺序，如果对前三者有些把握不准时，“审印的地位就显得非常重要。许多伪造张大千的“高仿”画，前三者处理得都比较好，可常常就是从小小的印章处“自觉或不自觉”地露出了“马脚”。
　　张大千作为一位书画大师，其用印很是讲究。他年轻时就曾自刻了许多印章，师法高古，美轮美奂。中年后由于专攻绘画，任务太重，虽也偶有自刻，但绝大多数的印章都是请治印名家为他刻的。到晚年时，由于目力等关系，其自刻印数量更少于中年。曾为张大千治过印的印坛名家有：方介堪、陈巨来、寿石工、张樾丞、邓尔雅、陈半丁、乔大壮、王福庵、于非厂、简经纶、曾绍杰、顿立夫、张祥凝、赵鹤琴、王壮为、台静农等许多人。有些人曾为张大千篆刻过大量的印章。张大千的这些自刻之印和印坛高手为他所治之印，不论是仿周秦古玺、汉魏官印、宋元花押、还是蝌蚪文印、鸟虫篆印、象形印、九叠篆印、半通印、外文印、回文印、连珠印、朱白相间印……尽皆是内容丰富，风貌各异，遒劲凝练，刀法纯熟，有着很高的艺术价值和审美价值。
　　张大千的艺术风格多变，追求创新，所以有“大千多变，每变必兴”之说。他平生还有一习惯，即每过五年，就要将自己的印章全部换过，在新作品上通通钤盖上新印。这一则可使其作品有令人耳目一新之感，另一方面也是为防止他人仿制，因为历年来仿造他的假画伪作，实在是太多太多。据此估计，张大千一生中所用过的印章，至少达到了2000方左右，可称是画坛上用印数量最多的一位。
　　张大千的印章按内容及用途分，有姓名印、字号印、籍贯印、斋馆印、干支印、吉语印、祝寿印、闲文印、诗词印、合作印、收藏印、鉴赏印等等。其印章数量之多，品种之繁，篆刻之精，印文之美，内容之丰，涉猎之广，古今少见。
　　张大千的印章虽多，但他对印章的使用却很有规律。一般情况下，张大千常在其书画作品的落款处钤用两方印章，一方为姓名印，一方为字号印，前者多为阴刻，后者多为阳刻，以富于变化，互相配搭。此外，凡带有虫旁、兽旁的“蝯”、“猨”字的印章，多钤在他30岁以前的作品上，在这之后的作品，则一律钤盖“爰”字印信。而“昵宴楼”、“昵晏楼”、“昵燕楼”等，是他侨居阿根廷时的用印；“八德园”、“摩诘山园”、“八德园长年”、“辟混沌手”、“得心应手”等是他侨居巴西时的印章；“环荜庵”、“聊可亭”、“爰皤”等是他侨居美国时的印信；“摩耶精舍”等则是他定居台湾后的用印……
　　另外，张大千对于用何种印来与画的题材相配，也很讲究。如他为人作祝寿画时，就常钤上“春长好”、“以介眉寿”、“长共天难老”、“云璈锦瑟争为寿”等印；画古装仕女、现代美人，常钤上“春愁怎画”、“摩登戒体”等印；画马，常用“是何意态”等印；画荷，常用“冷香飞上诗句”、“三十六陂秋色”等印；画佛像、观音等，常用“除一切苦”、“除一切苦厄”等印；画仿摹敦煌壁画之画，常用“老弃敦煌”、“总是玉关情”等印；画泼墨泼彩画时，则常用“辟混沌手”、“独具支眼”等印……如此等等，不胜枚举。
　　由于张大千用印非常严格，因此有时仅由印章，即可断定其作品的真伪。如大千曾有“长鬣张郎三十八”一印，由乔大壮所刻，专为大千38岁时所作的书画用。此印仅用过一年。若作品注明的落款时间不是大千38岁（1936年），而又钤盖了“长鬣张郎三十八”，这表明作品必为仿作。另外，张大千还有“大千四十后作”甲骨文白文印，为悉禺简经纶（号琴斋）所刻。此印多钤在大千40（1938年）之后所作的作品中。如果见到署名大千的作品，若作于1938年以前的作品，又加盖了此印，那就必伪无疑。

最后“鉴纸”

　　本来，对于书画作品的载体如纸张、绫、绢、布的鉴定，应放在书画鉴定的首位。如对古人书画的鉴定，唐人书画必定是唐代或以前的用纸，宋人书画则必定是宋代或以前的用纸，如果某“唐人画”用的是宋代的纸张，某“宋人画”用的又是元代、明代乃至清代的纸张，那该作品必伪无疑。此道理十分显然，毋庸细述。
　　可是，由于张大千作品的纸张（或绢、布等），现在大致都有，或者可以找得到，因而难以从作品载体的年代，去区分真假。
　　张大千曾云：“石涛就曾说过‘纸生墨漏，亦画家之一厄也。’以石涛这样天马行空的天才，还有这样的感叹，我们就可见纸与墨对画的关系的重要了。”⑺正因如此，张大千对其书画用纸，素来考究。这一方面是为了保证作品质量，精益求精，另方面也是出于防伪上的考虑。从他年轻时开始，仿造他的伪作就已大量出现。为了防伪，他多使用向纸厂定制的专用画纸。这些定制的书画用纸，不仅质量好，应笔受墨，能使作品生辉，而且更可长久保存。尤为重要的是，张大千在这些定制的画纸中间，在制造时就已加进了题字、云纹等特殊暗记。
　　例如，抗日战争期间，江南沦陷，宣纸断档，张大千就在四川的造纸基地夹江县，会同当地的“槽槽户”（纸农），改革配方及工艺，研制成了新一代夹江书画纸。这种纸，不仅色白，劲韧，宜书宜画，而且还可根据自己需要，制作成不同的尺度。张大千一次就定制了这种纸达两万张，并在纸中间加进了他亲书的“大风堂造”、“蜀笺”等篆书字样，以及他亲绘的云草纹等图案暗记。张大千将这种纸称为“宽纹纸”，也叫“蜀笺”，或是“大风堂造纸”，将之专用于自己的书画作品，一直用了数十年。后来他出国后，在日本也高价定制了大批这种类似的“大风堂造纸”，作为自己的书画专用，以防别人假冒。因此，若有署名张大千的作品，人们只要透光看看，在纸张中有没有这些特殊暗记，也就能在一定程度上区分出其真伪了。
　　当然，对于作品载体的鉴定，也不能绝对，因张大千还喜欢用绫、绢、布及古纸作画。他曾说：“我们都喜欢用旧纸，并不是纸放旧了就好画，实在是古人做事不肯偷工减料，本质好就好用。”⑻张大千曾用唐、宋、元、明、清时的古纸甚至日本纸、高丽纸、暹罗纸、越南纸等外国纸，以及绢、绫、布等，作过许多书画。对于这些作品的鉴定，就得依照前面所述的方法去进行了。

其他还需注意的事项

　　上面介绍的是如何鉴定张大千书画作品的主要方法。此外，还有一些辅助手段，对鉴定大千作品也有一定的帮助作用，可在鉴定时作综合考察。
　　首先，可根据作品的上款来进行鉴定。张大千一生交友广泛，且又是我国画坛上最大方慷慨也是最喜欢将自己作品随便赠人的一位画家，因此他题了上款的作品数量极多。这时可根据他与上款涉及人物的交往情况，和该位人士的字号、生卒年，以及作画时间、地点等等因素综合起来，推断其真伪。同时，张大千还有一个老习惯，即出于对于上款人物的尊敬，不论是赠画还是卖画，他通常只写该人的字和号，而从不写姓与名。因此，这就要求鉴定者应尽可能多地了解张大千的交往情况，与他相交人物的字号、生卒年等。
　　其次，可根据作品的落款时间与地点来进行鉴定。由于张大千成长的环境与风气使然，他书画作品的落款时间还有一大特点，即几乎全用干支和农历计岁，写成干支某岁某月某日，或者再加上农历节气，或者再加上民国多少年，而极少写成公历多少多少年。如果见有其某作品，落款注明的是公元时间，就应当特别“注意”。同时，张大千一生虽犹如天马行空，行踪飘忽，但他同样无“分身法”，如果某时他确在甲地，可是却出现了一件注明的是他当时在乙地“创作”的作品，即可断其“不可靠”。
　　再次，可根据作品的诗词创作时间来进行鉴定。张大千一生，被称为“诗书画三绝”，“作画真能为世重，题诗更是发天香”（于右任语）。他除了是一位伟大的书画家外，同时还是一位伟大的诗人，只是因他的画名太重，而将他的诗名给淹没了。据笔者经多年搜集和编注而成的上、下两卷《张大千诗词集》来看（花城出版社1998年出版），他一生创作的诗词联语等已达1000多首，数量非常惊人。在其绘画作品中，张大千经常都要在其画幅上题诗，以达到诗书画印“四美并俱”的艺术效果。因此，了解和熟悉张大千的各首诗词的创作时间，对于他书画作品的鉴定也将大有助益。如果发现有某题诗画，标注的时间在该诗实际创作时间以前，这表明该作必是仿品。笔者就曾见过一幅注明为20世纪40年代的“张大千画”，但题写的却是张大千侨居海外后所作的怀乡诗，仅此一点就露出了该画的“蛇足”。
　　最后，可根据作品中的脱字、漏字情况来进行鉴定。张大千早年和中年时的题画，都曾产生过脱字或者漏字现象，但那属偶然有之，不足为奇，而到他晚年时，这种现象却最为严重。这时他的声名远扬，画债如山，但他的身体、思维已远不如前，因而他这时的画幅题字，就经常出现了疏漏脱误。如他就曾在自己80岁时所作的《竹庐图》上题道：“六十七年（1978年）戊午春日，重宿溪头，八十叟爰。大千真老矣，每当题字，辄复脱落，颇为朋辈所嘲：‘不脱不误为非的笔！’如此幅又落一溪字，良可愧叹！”后来，他又在自己83岁时所作的《黄山图》上题：“有至友尝谓：‘大千题画，不错不脱，必为赝本！’如此画竟夺三字，良可笑也！爰翁记。”⑨根据这些情况，张大千晚年时的题画，特别是在字数较多的时候，如果是“不错不脱”，那就“必为赝本”。“不脱不误为非的笔”，可说是张大千晚年作品的一个特点。这一现象，为我们鉴定张大千作品的真伪，以及进一步推断他作品的年代，又增添了一个佐证。

简短的结语

　　综上所述，书画作品的鉴定，属于一门综合艺术。对张大千作品的鉴定，也同样如此。因此在鉴定时，不仅要从全作的整体入手，从其整个的面貌、风格、神气、题字、笔墨、颜色、印章等等来看，而且还要从各个局部来看，并需将各个方面的各种情况都联系起来，进行综合老虑，通盘思索，以得出一个总体的判断。只要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那么一幅作品的真假，自然就能呈现在眼前。
　　同时，由于书画鉴定又是一门科学的艺术。因此在鉴定时，鉴定者还需先去掉自己的偏好，打消掉先入为主的成见，而做到以事实为根据说话，并要心正、气平、度弘、识广、辨精等等，不可拘泥一端，更不可以偏概全，这样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
　　另外，由于种种原因所致，书画鉴定至今主要还是一门经验的艺术。因此要练就和达到精鉴、明鉴、善鉴的眼光与功力，鉴定者必须下苦功，见得多，识得广，钻得深，浸得久，只有知识渊博，经验丰富了，所谓熟能生巧，也就自然能得出正确的结论了。
　　这些，正如中国书画文物收藏界和鉴定界公认的“最高鉴定权威”和“五百年精鉴第一人”的张大千所言：
　　“夫鉴赏，非易事也！其人于斯事之未深入也，则不知古人之甘苦所在，无由识其事；其入之也深，则好尚有所偏至，又无由鉴其全，此其所以难也。盖必习之也周，览之也博，濡之也久，其度弘，其心公，其识精，其气平，其解超，不惑乎前人之说，独探乎斯事之微，犀烛镜悬，庶几其无所遁隐！”
　　由此可见，鉴定难也不难。“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任何人只要舍得下功夫，锲而不舍，持之以恒，又多钻多研，多看多练，都可成为鉴定家。